我站在書店里

    我站在書店里，就是正中那盞懸吊在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的下面，用朝天扎的小鬏鬏指著它，開始了表演。

    我直直地挺著腰，有時腳尖離地，有時腳跟離地，兩個有時的中間是腳的外側或者內側離地，也就是說，我在轉著圈地搖晃。一本本裝禎精美的書的封面在我眼前飄蕩，一個字的三個字的十個字的書名在腦子里回旋，書架象一格格的蜂箱要倒下來壓住我。我被滿屋的書嚇暈了。

    我快晃暈了，想嘔的感覺涌上來，我要站不住了，我撲通栽到地上。

   店員胖大娘最先跑過來。她及時地摟住了我的頭，及時地用膝蓋托住了我的屁 股，及時地發(fā)了出尖叫。但我的身體還在繼續(xù)往地上軟，我實在是暈了，連眼睛都閉上了。店里其余的三個店員又跑過來兩個，四只大手掐住我兩條細腿，我總算倒不了了。

   我睜開一只眼，看到了胖大娘和那兩個店員叔叔。他們的嘴在開合著，一定是問我怎么了。我艱難地張開嘴：

   ──我愛看書從小就愛看書。家里窮我一本也買不了。我想看完書店里所有的書，但是這里好多書我覺得自己沒有時間都看完──我突然暈書了。

   有什么滴在我臉上，是胖大娘的眼淚吧？但是她這么胖，怎么只滴一滴就沒有了呢？想嘔的感覺一下子又涌了上來，我使勁忍著，嘴角還是吐出了一些白沫。

   胖大娘又尖叫開了，剩下的那個店員趕緊摘下門后掛著的毛巾，在臉盆里浸浸，跑過來搽我的臉。

   多么清涼舒服的感覺呵。我閉上眼靜靜地享受著。八只關切的眼睛使我備感欣慰。頭上兩只腿上兩只加上臉上的一只，一共是七只手，七除二得三點五四舍五入所以四個店員都在圍繞著我。我終于緩過來了，我準備站起來了。

   拿毛巾的店員突然轉身──

   小兔崽子，你敢偷書！

   曲比阿烏嚇呆了，兜著衣服的手垂了下來，兩本小小的《新華字典》落到地上。我們沒有字典上語文課了，我們以后只好把腳上的破膠鞋脫掉，披上察爾瓦去溝里放羊了。

   所有的手都松開了，我站在書店里，手足無措。